天上點點繁星,從哪兒來?地上莘莘學子,往何處去?兩者俱為徐遐生的人生課題。
徐遐生,天文學家,因恆星形成學說備受推崇,獲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。2009年,徐遐生得到天文學界的布魯斯獎(Bruce Medal),該獎項已有逾百年歷史,每年頒予一位在天文學領域作出重要貢獻的人。較早前,徐遐生亦獲頒2009年度邵逸夫天文學獎,表彰他對理論天文學的貢獻。
此刻的徐遐生是美國加州大學總校(University of California)教授;加州大學由十個校區組成,其中聖地牙哥分校是徐遐生的工作基地。
查閱徐教授的履歷,最令筆者好奇的是:1943年生於中國昆明,在美國長大,1963年麻省理工學院(MIT)物理學士畢業,1968年獲哈佛大學天文學博士學位,曾任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天文系系主任……這樣一位一直在美國建立事業的學者,為何會踏足台灣,成為台灣國立清華大學的校長(2002-2006)?
「這個故事很長!」徐教授笑着說。
請儘管慢慢說。一位學者到台灣當大學校長,同時被《自然》及《科學》報道,這在學者中,又有幾人?
故事的開始要回到徐遐生父親的時代。徐的父親名為徐賢修,北京清華大學校友,1935年算學系畢業,專業是數學。
清華大學的前身是「清華學堂」,那是1911年,清政府利用美國退還的部分庚子賠款所建立的「留美預備學堂」,是中國第一所專為留學美國的中國青年而建立的預備學校。
「所以說清華的目的,從一開始就是支持學生到美國、歐洲留學,學習西方科技,帶回中國。在這背景下,父親畢業後也到美國了,學成後總是希望回到中國。」徐遐生說。赴美留學的父親徐賢修,獲頒美國布朗大學(Brown University)數學博士。
然而到了1948年,國共之爭大勢已定,徐賢修因此決定不回大陸,並於1949年舉家遷往美國,那年徐遐生六歲。共產黨執政後,國民黨退到台灣,徐賢修則選擇留在美國發展,曾任美國伊利諾理工學院教授。兒子徐遐生自然也在美國長大並求學。
直到二十年後,即1968年,蔣經國欲推動台灣教改,邀請父親徐賢修「出山」襄助。
我要回台灣
這對徐遐生一家是一個大抉擇。徐遐生回憶道:「當時母親都不鼓勵父親回台灣,因為一家在美國生活得很好。」其時徐賢修已是美國普渡大學(Purdue University)工程科學系系主任。但徐賢修最後仍是決定應蔣經國邀請——回台灣的母校出任台灣國立清華大學校長。
話說1949年後,國立清華大學部分教員,隨國民政府由北京遷往台灣新竹,1955年在台復校,並沿用原校名「國立清華大學」,即現在的台灣清華。
1970年,徐賢修決定回台灣清華任校長,令兒子徐遐生十分困惑。當年的徐遐生二十七歲,亦已經在美國當上教授,已能獨當一面的他忍不住問父親:為何在二十多年後回到台灣?
「那時父親跟我說一番話,到現在我還沒忘記過。」徐遐生說。
「父親說:Frank (徐遐生洋名),你跟我都是教授,教授應當是高尚的(noble)事業——教授的唯一責任是為未來開創更好的未來。但你看,台灣最好的學生有什麼未來?有志求學的,會去國外的研究所,但念完了,卻沒機會回到台灣……因為台灣沒工作呀。他們只好留在國外。我要回到台灣去,給這些人一個未來。」
徐遐生明白了。這是清華的傳統,至少是他父親那一代的傳統。
父親作了決定,兒子徐遐生則一直在美國努力,終於成了天文學界泰斗。關於徐遐生的天文學貢獻,可參考另文。
可是當兒子的萬萬沒想到,三十年後,找上他的,居然是當年父親面對的同一個抉擇。這次邀徐遐生「出山」的,是當時的台灣中央研究院院長、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李遠哲。
時為2001年,李遠哲希望徐遐生回台灣,當校長,起初徐謙稱自己沒資格,李遠哲再說:至少你也來台灣參加面試呀,順道考慮考慮。
當時徐遐生仍是很猶疑,畢竟三十年了,要暫且放下美國的一切,不易。但這時發生了一件事,讓徐遐生憶起一些往事。
「那年11月,我父親去逝。」徐遐生說。2001年11月17日,徐賢修在美國印第安納州病逝,享年八十九歲。
「回想父親的一生,他大可以留在美國,往後的薪水、發展機會都會比台灣好。但他選擇到台灣,為那裏帶來了很大改變。」徐遐生說。他父親改變了什麼?
徐賢修,1970至1975年任台灣國立清華大學校長,在任期間,創設大學部的三個學院:理學院、工學院和原子科學院。任內也推動了大型研究發展計劃,如電動車的研製等。1975年卸任後,徐賢修曾任台灣國家科學委員會主任委員、工業技術研究院董事長等。在任職國科會期間,徐賢修對於在新竹設立科學工業園區一事居功厥偉。
新竹科學工業園區簡稱「竹科」,設立於1980年12月15日,是台灣第一個科學園區,有「台灣矽谷」之稱。成立至今約有三百九十六家高科技廠商進駐,是全球半導體製造業最密集的地方之一,約有十二萬人在區內工作。
徐賢修說過要「給台灣學生一個未來」,應該說是做到了。
徐遐生再次想起父親的一番話。教授的唯一責任是什麼?父親以行動回答了這問題,當兒子的,自覺該回應這種氣魄。
於是徐遐生決定回台灣,出任三十多年前父親的同一崗位——台灣國立清華大學校長,任期為2002至2006年。記得2002年,當年《自然》(Nature)及《科學》(Science)兩大國際學術期刊都有專文報道徐遐生(Frank Shu)回台出任校長的消息;其中《自然》的報道,標題是〈天文學家即將在台灣發光〉(Astronomer set to star in Taiwan)。
諷刺的是,同為台灣清華校長,事隔三十年,徐遐生面對的問題剛好和父親相反。
「問題完全反過來了……這次是太多好職位,但沒有人才。學生不念研究所也能找到理想工作,高階科技人才反而不足。我要想辦法,改變學生的想法。」徐遐生說。
他認為,不能安於現狀,要想想學生的未來。
「一個人的未來有多長?學生畢業後面對三十、四十年的工作,但誰會想到三十至四十年的未來?不是政府,對不對?也不是企業,企業第二年就要賺錢了。」
「唯一會想這問題的,只有兩類:一是父母,他們會想到你的未來;二是學校,它應該想到學生的未來。我們現在想的,都是短線,只是五年的事情。」徐遐生補充說。
扭轉社會想法嗎……你覺得自己做到了多少?
「一部分做到了。」徐遐生以沉穩的語氣回答。
當校長四年,徐遐生自言比較重要的新政是收學生的機制。本來台灣清華的收生只靠考試,而且是每個系各自做。
「九十六分可以,九十五分不行。這是什麼道理!再者由學系自己篩選,學生的才能只會愈來愈窄。電機系只要求學生電機很強,其他都不管了……但這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呀。一個人不是一個數目。」徐遐生說。於是他建議,大學首兩年不分科。
「現代學生的壓力很大。在台灣,最熱門的科目有三個,一是醫學,二是電機,三是物理。但社會只需要這三種人嗎?不是的。我們不需文化人嗎?不需化學人嗎?我也不相信。」徐遐生說。
科技難獨善
他認為這不只是為學生志趣而言。就算對整個社會來說,平衡發展也是必需的。
「平衡很重要。為什麼人們那麼喜歡Mac?不就是因為design!」徐遐生說時,指着自己那部MacBook。
所以單單科技不夠,有設計,人家喜歡,才願意多花點錢買你的科技。可是培訓設計人才,需要文化底蘊,一個地方沒文化、藝術,怎會有上乘設計?怎有人買你的科技?可見如只顧科技不顧其他,到頭來,科技自己的發展也必受局限。
「三十年前,made in Japan仍是笑話,當時沒人想到有一天日本車也可賣到外國去。以三十年建立一個品牌,為何日本可以做到,台灣不能?我希望台灣做得到。」徐遐生說。
我也在想,香港呢?香港又是否做得到?為未來開創更好的未來……一個學生畢業後三十、四十年的未來……我們有這襟懷嗎?
媽我都要哭了
回覆刪除偉人故事總是賺人熱淚
台灣硬起來! 抵制菲律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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